夜校|我们为什么要关注鸟撞(含超长版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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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溢:这是夜校第一次来尝试这样的一种模式,今天请到的两位嘉宾,大家都比较熟悉了。鸟撞的这个议题,到目前为止可能很多人都不是特别了解,包括我自己也有很多的误区。
我以前看到的一本书,叫做找死的兔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这里面的兔子有好多种死法。它在飞机发动机里的一种死法,就让我想起,我们的鸟类有很多非正常死亡的状态。朱磊,作为一个研究鸟类的博士,鸟类非正常死亡的这个状况你能大概介绍下吗?每种状况是什么样的一个程度。
颖溢:鸟撞飞机这个可能大部分人还都听说过,鸟类非正常死亡的原因还有很多,比如流浪猫,比如风力发电。我看到的一篇文献是美国做了20年的研究,看晚上建筑的灯光会对夜行性鸟类的迁徙的影响。国内对玻璃幕墙鸟撞,两位是关注的比较早的,朱磊在2016年发了第一篇关于鸟撞的文章。彬彬在2018年9月,发起了杜克的鸟撞公民科学项目。2019年,两位和CYCAN合作,发起了全国鸟撞调查项目。所以,我第一个问题,想听听两位,为什么会开始关注鸟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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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磊:我在读博的时候就关注了,因为对鸟比较感兴趣。最早在微博上做过,但非常的零散。那时候也是一时兴起,也没有花很多时间精力,也就无疾而终了。其实,一旦你了解,读文献了,你很难不注意到这是个问题。到了19年算是机缘巧合,水道渠成了。有个朋友是程序员,我和他说能不能做小程序或者是用已有的平台,实现简单的时间、地点、种类的识别。也算是技术的进步吧,就把事做起来了。今天我还核对了一天的数据,还是比较粗糙的一些东西吧,但因为之前没有,所以做一点算一点。
如果你在CNKI上找,用关键词能搜到正式发表的,相关的国内研究是东林做的。东林的戏楼,他们中间是个很典型的蓝色的玻璃幕墙,他们在那上面做了点工作,这个时间在08、09年左右,但也没有看到后续了。
我们目前的进度, 2019年9月30号推送的,到了19年年底,差不多也就三个月左右,一共在后台上收到了126笔记录。当然删掉了跟我们主题不相关、没人对的一些数据。这126笔记录来自内地的21个省份和直辖市。所有四个直辖市都有提交记录,其中最多的是北京,有21笔记录,其次是广东。但这不能说北京撞的最厉害,因为也有可能和我公众号北京的读者最多有关。所以我们的平台,其实是相对随机的,有取样偏差。像云南,鸟的种类应该很多,但实际上云南的记录不太多,而且提交的数据有一半是来自版纳植物园。
不过,我们能看到的是:首先,现象是普遍存在的,2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都能观察到这种现象。其次,从我收集到的数据来看的,很明显,大部分提交记录的人都是观鸟的人,因为他们会告诉你是什么鸟种,所以调查还没有突破圈层,还是在关心鸟的人中有一定的影响。
从鸟的种类上来,根据我们的不完全统计,19年我们收集到了58种鸟,这些鸟发生鸟撞以后,超过一半都是死掉了。
此外,126个记录里边有4个是来自于动物园,也包括成都熊猫基地。动物园现在大量的用玻璃展区,当然这跟我们的国情有关,因为我们展区设计要考虑防止投喂,用玻璃把人和动物隔开是最好的,但大块使用玻璃的话有很大的潜在的威胁。动物园作为动物保护的基地,如果在那里发生很多鸟撞,其实挺不好的。所以,也希望以后有机会跟动物园们有些合作,通过它们的平台和载体向更多人来宣传。
颖溢:你的软件,现在还不断有人提交数据?
朱磊:对,都有,从19年到现在一直有,最近的记录是6月14号。
颖溢:在平常观鸟时,我倒真的见过野猫或流浪猫抓过鸟,但鸟撞我还真没见过。所以最初会怀疑鸟撞真的有那么多吗?后来发现其实身边有玻璃幕墙的建筑特别多,包括朱磊说的动物、湿地公园、景区的游客中心等,都特别喜欢用玻璃幕墙。如果真发生了鸟撞,也许物业管理人员就迅速收拾了,就没有机会看到。
所以想问问彬彬,你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已经参与鸟撞的研究了,你是怎么接触到这件事的,又是怎么一路到现在想着动员更多的人一起做成项目?
李彬彬:其实我觉得,我是特别割裂的一个人,平时我要是做我自己的研究的时候,我真的是特别关注各种各样的鸟,但是我只要一回到自己长期居住的地方。我基本上就不会拿起望远镜,也不会拿起相机,就感觉没什么可看的。我回美国其实也种状态,我觉得北美跟我们比起来鸟差太多了,我基本上也很少会去关注,到后来就发现我们在美国杜克的校园,它其实是在一片森林里面,当时在校园里可以看到很多种鸟。但后来发现我们有一栋楼它的撞死的鸟会格外的多。后来,我们实验室的师姐,她在14年、15年的时候发起了调查:针对几栋不同的玻璃覆盖面积不一样,比例也不一样的建筑物,进行了专门的调查。后来发现鸟撞的数目还是触目惊心的,尤其是那一栋楼,它每一年死的就有几十只。
第一步拿数据来证明到底哪一栋楼、哪一块玻璃最有问题,接着就开始了一系列的倡议活动。学校刚开始考虑最多的是费用问题,但后来发现这个研究上了很多新闻的头条:说杜克大学成为全美国鸟类致死率最高的校园之一。学校就觉得脸上挂不住,要解决事情。后来它也把相应的玻璃进行了改造,后期再进行监测的时候,确实就发现有非常明显的变化。可以看到,它是特别短的周期可以促成改变的事,你可以用一年的数据来去证明哪里最有问题,然后不需要花很多的钱,就可以进行改造。
17年,我回国的时候,就把件事情完全忘了,我就觉得这是北美发生的事情,只是在杜克发生的事情。但17年回来的时候,在昆山杜克大学,作为一个新建的校园,它整个园区全部都是美国能源LEAD认证的,从本身设计上来说,也是为了环境友好的。但结果就在我来的第一个月里,就接到了多起鸟撞的报告包括翠鸟,当时我没想到这个事情居然也这么频繁。
后来我就想,既然学校还在建,还有一定的改造的机会,那应该把原来已经很成形的东西,放到昆山杜克来做。再加上我们的学生,他们也很关注这个事情。从18年开始,我们就开始进行迁徙季节的系统调查。学校比我想象的要积极很多,包括比如我们说要贴贴纸。刚开始觉得贴纸跟我们的建筑设计理念不符合,它没有那么美,没有那么通透,但是慢慢的校方就同意我们去贴贴纸。它有几个我觉得还是很自豪的变化,比如说第一: 承诺要大面积的减少玻璃的使用,改用其他的建筑材料,这从根本上改变了整个校园二期以及后面它建筑使用的主要材料。
当然,我们也提到玻璃是可以用的,但你需要让鸟意识到它是个玻璃,因为很多时候鸟撞上去,一是它觉得是通透的,可以穿过。要不就是因为玻璃反光,鸟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或者是植被,它就要继续飞过去。在这种情况下要对玻璃进行一定的处理,我们其实有一个2x4原则,翻译成我们的厘米,就是5x10厘米原则:如果贴横条贴纸,水平间隙不要超过5厘米,如果只贴竖条贴纸,这个间距就不要超过10厘米。这样子,对于鸟来说,很多鸟认为它是飞不过去的,很很大概率可以减少鸟撞。
这样,如果我们后面要大面积使用玻璃的时候,学校就会对这些玻璃进行改造。后来,我们看到他们的设计确实也是按照新方案来的,虽然他会有更多艺术化的变化。如果要使用一些比较通透的玻璃的话,它会增加一些内容物或者减少它的通透性,那另外一点,其实跟我们的节能结合的是:晚上我们把灯关掉会减少对鸟类迷惑性的影响。尤其在迁飞季节,在夜晚鸟其实会由于灯光的影响,会变得很疑惑,比如像美国911,它的纪念碑有两束光,模仿它的双子塔立起来。他们会时不时把它关掉,就因为发现两束光吸引了大量鸟类不停在盘旋。所以,夜晚灯光对鸟会有非常大的影响,有研究发现说,如果要是夜晚有灯光的话,它也会增加晚上鸟撞的几率。
那到底白天撞的更多还是晚上撞的更多,还有争论。鸟撞这件事,通过比较有限的努力,可能就会有实际的变化。比起我们在野外想建个保护区,改变当地社区的生计,周期就很长,但鸟撞让我觉得从发现问题到解决问题,非常短的周期内可以有一个缓解。所以,为什么想要发动更多的人去做件事情,第一,这个事情就在我们身边,它不太像其他的一些研究,离大家太远了,没办法感受到这个问题。一说鸟撞,很多人都发现有鸟撞的现象,这就跟他有切实的一些关系。第二个,我觉得身边的建筑,可能是他的家,他工作的地方,本身就有一种拥有感,或者人也希望他所在的地方可以变得更好。
很多人,我觉得他们也缺少途径参与到保护中,他可能关注这个议题,或者关注生物多样性或者野生动物保护,但他没有途径参与进来。像鸟撞,它是非常容易上手的项目,可以通过调查发现问题。如果就是自己家的话,也不需要花很多的钱,你就简单的做些调整,就可以有改变。
后面如果到了想推动建筑行业的改变,那可能需要更多的数据来支撑。当然,我们这次和朱磊,和CYCAN一起做的这个全国鸟撞调查,我们也在总结一些经验:到底怎么让大家更好的参与进来?我们是要降低门槛还是要保持门槛,还是让大家慢慢学习?我觉得这可能都是我们后面需要去探讨的一些事情。
刚开始我跟朱磊,我们两个人互相安慰、互相鼓励,想让鸟撞有更多人发现的时候,其实我们最初的目的是希望这件事情有更多人关注,关注是第一步。接着,我们想能不能有更多数据来指导后面的行动,比如说包括成鸟撞的可能性高还是幼鸟撞的可能性高,其实北美的研究也没有定论。不同地区性别也不一样,种类也有区别,像这些都需要大量数据积累之后才可以回答的。很多人在问我们,说中国哪个撞的更多,我们现在的数据还比较少,只能说一下现有的发现,但它不一定是真的,等我们积累的数据更多后,也许一个相反的结果也是有可能的。
更多的一个希望是我们能不能把公民科学这件事情做得更好?因为我觉得很多的NGO,包括我们在呼吁大家参与或者是关注的时候,其实对大家能完成多少,我们的期待还是比较低的。但我觉得其实公众是有能力,可以贡献更多,他也需要有更多机会去接触真正的数据收集、研究会是什么样子。他不一定需要进到研究组,不一定非要加入到特定的研究旅行当中,他也可以在家周围就去做,但这个一定跟普通的参与活动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意味着你要按照一定的方法坚持一定的时间,按照要求把数据进行上报,对于很多人来说,他没办法完成。但是我觉得我会稍微乐观一点看待这个问题,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做研究。你要求所有的公众都参与到研究性的一些数据收集当中,肯定对有一些人而言,会跟他自己的期许不一样。
所以当时包括我们跟上海自然博物馆合作,我们的希望就是不需要都做系统性的调查,你只要先去留意有没有件事情,有的话你就汇报就好。我觉得像朱磊他们在做的随机性的报道也非常重要,让人有汇报途径,他会发现这是一个事情,这个事情是有人关注的,他有个途径把这部分信息进行分享。第二步,会有一部分人,他们希望通过日积月累,系统性的调查来去回答更多、更深层次的一些问题。比如在北美,它有类似的一些公民科学调查的项目,当时我们发现有一个志愿者就在一个城市里面,他已经汇报了1600多起鸟撞。他真的每一天都上传十条左右数据。他愿意去走,他愿意去观察。就会有这些执着的志愿者,或者公民科学家们,愿意参与进来。
颖溢:我看到有一些用于改造的贴纸,贴上去是会比较难看。我后来也去问了做建筑设计的朋友,你们在做建筑设计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比如你用玻璃幕墙,可能会导致鸟撞?他说我们完全不关注。用玻璃幕墙,一是为了美观,二是为了采光。国外一个叫丹尼尔的人做的研究,发现鸟的确看不见玻璃。那个帖子底下会有一些留言说,哎,鸟怎么这么笨,真的看不见玻璃吗?
鸟在高速的飞行过程当中,真的可能是看不见玻璃的。为了避免人撞到玻璃,一般设计人员会在人的视力高度会贴一些标记。这让我想到两点,第一:我们国家建筑行业的设计师们,确实没有考虑到鸟撞。第二:如果要让普通的人能够关注到这件事情,你要帮他建立心理连接才行。像我是因为自己撞到过玻璃,看到鸟撞到玻璃,大家还说鸟很笨,我就产生了同理心,就会觉得,鸟撞这个事情是真的是很严重,一个个小小的生命,因为这样一个玻璃就死掉了。
所以我就在想,我们希望让更多的人关注它,就像你说的其实是我们举手之劳就能去做点改变的事情,那我们怎么能让更多的人关注。可能的障碍点在于,我们怎么去帮他们建立心理上的连接,让他们关注到,甚至我们也可以去跟物业的阿姨问一问,你们是不是经常捡到鸟的尸体。
接下来想问问朱磊、彬彬,包括和CYCAN一起合作的这个项目,在调动更多人参与上,你们做了些什么样的工作?
李彬彬:好的,我先讲一点,保洁阿姨特别重要。因为我们的经验发现,她们真的是一手获得鸟撞信息的人,尤其在早上,确实像你说的,她们就直接把鸟扫走了。很多时候其实鸟撞发生了,但我们是不清楚的。我们最开始在杜克来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第一个联系的就是保洁,因为我们发现清洁的死角,保洁去不到或不常去的地方我们就能看到鸟撞。我们就和她们说如果发现鸟撞的话,就和我们说。
所以我们在做全国鸟撞调查的时候,也跟参与的人说如果你要能跟保洁公司或者阿姨建立联系的话可能会了解的更多,所以我觉得鸟撞会增加我们跟社会上另外一些群体的联系也是后面我觉得值得去探讨研究的一部分。那全国鸟撞调查到底怎么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可以让CYCAN芦明一来介绍一下。
CYCAN芦明一:CYCAN关注到这个项目也是想说从青年的角度来思考我们能做些什么?我们平时接触的在校的大学生,谈到如何让青年人参与到野生动物保护的时候,大家说的都是我不吃野生动物但是你很难真正把它去落到实处或者说真正去给野生动物保护做一些实质性的贡献。大家普遍觉得跟自然离得比较远,所以,我们一直在找一个议题让在城市里面的学生也好,青年也好,居民也好能够很快的去跟自然跟野生动物建立联系。
鸟撞这个议题,我们可以有效把大家调动起来,参与到数据收集中去。今年2月份,启动整个全国范围的鸟撞志愿者的招募,我们最后招募了有将近600个志愿者,覆盖全国31个省级的行政单位。在我们开始的调查中发现,平时不关注鸟,或者对公民科学没有经验的学生完整参与六周调查的比较少,但全程下来的也有几百个。他们基本上有一半的人观察到了鸟撞事件的发生。
李彬彬:紫外线玻璃,现在是有设计的,但大面积使用的比较少。我们学校做二期设计的时候,问了一下价,说国内没有商业化生产带紫外反射的这种玻璃,有一家可能计划去做,我忘了具体价格,大概是两千块钱每平米,这肯定是负担不起。当你需求大了,产量大,慢慢成本才会下来。
有研究发现,当你的玻璃幕布面积超过30%到40%之后,你会大大提高能耗,这个时候你的保暖包括你的制冷都会有问题。所以从这个室内温度调节来看,理想也是在40%的面积之下,所以大家也慢慢发现,全玻璃也不是最好的一种构造,大概40%左右是个上线。
上海自然博物馆核心:在今年上半年初,和李彬彬老师这边合作鸟撞调查。我们注意到关注这个的更多的还是圈内人,但对公众而言,对这方面了解的人是比较有限的。无论是从传播渠道还是各种参与方式而言,我们就想可以跟我们单位一直在做的一个公民科学的宣传活动结合在一起。简单来说,我们这个自然博物的受众,包括来参观的人群,更主要是一些对自然有一些兴趣的普通公众,尤其是家长和亲子家庭。在这种状况下如何进行传播或推广,是一直在尝试做的一个事情。
总体来说,上海很多参与者也加入到了昆山杜克的鸟撞调查小组里,做这个活动的过程中,感受到破圈的可能性。当时来参加这个活动的不仅是有对自然有爱好的朋友,还括建筑设计研究院的一些工作人员。
李彬彬:感谢上海自然博物馆的参与,他们确实受众非常多。后来我们鸟撞调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也有关系,上海参与的人和团体真的是最多的,而且坚持下来的也非常多。所以我们觉得未来以这种比如说当地更有影响力的一些组织,他们作为当地的主要的联系中枢。因为在这次全国鸟撞调查中发现,有的城市可能就两个人报名,互相也报不了团,也没办法取暖,要坚持六周,又没办法互相鼓励。这就需要有人在附近,也许大家每周能凑在一起,吃个烧烤,喝个啤酒,聊聊发现了什么。这些都可以鼓励他,有这么一个社群的感觉,就更有益于把这件事情一直关注,持续下去。所以我们也特别希望能找到更多的一些当地的这种更有影响力的一些机构,有当地一个推手,包括其实在深圳红树林这边,他们当时也表达说我们能不能作为深圳的一个推手,他们其实自己做了很多的事情,比我们学校做的这个贴纸做的要好很多,而且自己探索出来了一套怎么样去做这个贴纸的方式,所以我觉得可以听一下这个小火山的分享。
小火山:我是来自深圳红树林基金会的荣灿中,我们托管了深圳的一个公园,所以工作大部分都是在这公园里开展的。在2019年五月份的时候我们搬入了这栋楼,这个建筑体是个弧形建筑体,它就只有两面。
搬进来之后,我们就发现有一些鸟会撞到这个玻璃上面,我们安保还有保洁阿姨,在我们的影响下也对这个东西非常关注。基本上,公园里面发现跟鸟类相关的事情,他们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所以就从2019年五月份开始到2020年九月份,我们就发现,这个玻璃建筑发生了一共十一次鸟类的撞击。两面玻璃墙它发生的次数还不太一样,朝西边的建筑主体(见下图),它发生的撞击次数是最多的,基本上都是在这一面发生。但是,在朝东这面,基本上很少发生。我们分析之后,就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个朝西这面玻璃,离植物太近了,所以让鸟类产生了错误判断导致它的死亡。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记录跟观察之后,我们就在2020年的十月份开始做防鸟撞的一些措施,通过台湾朋友的一些推荐,然后我们就选择了在玻璃幕墙上面去贴点状的贴纸,为了美观,我们也请设计师设计了一些动物的图案。我们把公园常见的本土的一些动物图案贴上去。
一开始只贴了画面中间的两片玻璃,但是贴完之后发现其实还是会发生撞击,我们调了监控看发现在我们的玻璃上方也会有鸟类的撞击出现,所以我们就干脆就把整片玻璃都贴了。一共其实也没有花很多钱,大概一、二万。贴完之后,鸟类撞击的次数确实降低了很多,从2020年10月份贴完到今天,朝西的玻璃幕墙只发生了1次撞击。
李彬彬:我们团队都觉得这个红树林做的比我们好多了。我们都是做了一些简单的贴纸,没有把这个点阵给推广下来。而且他们在和我们私下里交流的时说,因为没有现成的人做这种点阵的贴纸,他们是让厂家来做,所以真的是花了心思,没有买现成的产品,因为也没有现成产品,他们自己去定制的这些东西。
小火山:对,我们是找了一个广告公司,他们应该是用PS画了这个点,然后再用机器印出来。
朱磊:我觉得红树林例子非常生动形象展现了,如果你有这个心,能够得到单位的也好或者是哪怕你家里资源的支持的话,你就能做出立竿见影的改变,就能真正去帮到生活在你周围的这些鸟,这真是太棒了!
因为我们国家很大,不同的地方要考虑的因素还不太一样。你要在北方的话,冬天会比较冷,你可能就只能考虑点灯。而且在过去,包括在德国那些公交车站,那个背后,它也会给你贴个鹰啊什么的,那种其实更多的就表达了人们的美好愿望。只要这个密度没贴到一定的量的话,起不到太大作用,包括台湾猛禽研究所也有猛禽贴纸,但那鸟也不傻啊,你天天在那待着,你也不来把我怎么样,那我怕你干嘛。所以很多东西不要去出于一个美好的愿望去做,还是要真正的像我们红树林的朋友们做的这些包括昆山杜克所做的,非常棒,太棒了。我觉得这个故事要天天讲,逢人就讲。
颖溢:我觉得红树林不仅很有责任感,而且很有研究的探索的精神,因为我也是觉得尤其整个建筑行业都不是很关注。那如果我们要能够影响到这些行业的话,我们可能就要有比较多的研究数据和结果,才可能去推动行业做一些行业性的改变,或者国家出一些大的政策。
不论大学生志愿者群体,还是自然博物馆,都有大量的用户和粉丝,通过不同的渠道影响他们,让他们能够参与到对鸟撞的关注和研究中。不论什么类型的志愿者,实际上是需要维护的,我们能够及时的给他们反馈,及时给他们支持,他们才会更有信心,或者说可以做得更好。所以说组织和调动者在中间起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
红树林这件事情也让我在想一件事,比如说在湿地公园,也看到了大量的鸟撞,尤其是公园、动物园、保护区、景区等,本身就是在保护一个美好的环境,维持一个美好的环境,更应该去关注鸟撞这个事情。
我还有一个问题,这次活动鸟会的参与程度如何?怎么能够让中国更多的鸟会参与进来?如果他们还没进来,有可能障碍点在什么地方?
李彬彬:这次鸟会的参与度不高,可能是跟和刚开始我们的宣传途径相关,因为最主要依赖的是CYCAN的网络,主要着重于校园团体。后来我们也公开招募,但可能触及鸟会还是比较少。但北美他们最主要的几个跟鸟撞相关的调查,这些项目其实都是通过鸟会来进行的,所以鸟会可能会成为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朱磊:毫无疑问绝大部分给我们提交记录的,应该都是观鸟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跟各地的鸟会发生着联系,只是说还没有完全组织起来吧。
颖溢:我相信各个鸟会,要是都发动起来的话,应该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影响到更多的人。毕竟我们中国有几十万,至少二三十万的观鸟爱好者是不是?
朱雀会雷进宇:目前而言,确实参与到具体的项目调查中,更多的是观鸟者的个人行为,可能还没有真正像鸟会这样整体地参与到这一项目中来。我想这里面可能有几方面的原因吧:一方面就大环境而言,相对于栖息地破坏等致危因素,大家对于这一块的整体关注度还是偏低的。第二个可能鸟撞发生的情况多在城市中间,而更多观鸟人会去到野外,去到自然环境,人类的建筑更少的地方,时间分配上也可能有影响。
另外,我观察到一点,从国家的层面,对这种玻璃幕墙也会有一些管理的办法、管理的建议,他们更多的可能是从光污染的角度提出来的。包括这个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也提过一些具体的管理办法。如果结合现在的气候变化、能耗降低、碳中和等政策机遇来推动这个行业的发展,而不只是从鸟撞的角度,可能会有更好的切入点。
颖溢:鸟会本身很多都是志愿者的一个形式,平常也在带领更多的人关注鸟,进入到观鸟、爱鸟、护鸟的行业里来。而今天,我们大部分都生活在城市里。如果从生活周边的鸟类开始观察起,它们遇到的一些问题,鸟会其实是可以起非常重要的作用的。像现在包括城市生物多样性的自然观察、观鸟啊,其实都是很热的,如果能够把这一块也能够放进去的话,我觉得对鸟会本身,对发展志愿者,对爱鸟这样一个宗旨,其实是相一致的,也能够为鸟撞这件事情的推动可以做很多事情。所以我不光想到鸟会,还想到中国还有那么多做自然教育的机构,有那么多引导市民关注身边的一草一木的机构,如果能够拉进来一起来关注鸟撞这个议题的话,那我们这个声音会更强。
另外,有一些研究,如果国内还不如国外,国外的一些研究也是可以拿过来,并不是说我们一定有足够的中国的这个研究的数据,我们才能去推动建筑行业甚至政策,的确可以考虑把国内和国外的一些研究综合起来,然后去做一些推动。
接下来我想进一步问彬彬和朱磊,我们现在在做的这件工作,实际上是希望以公民科学的方式,让大家都能参与进来,一方面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一方面也希望汇总更多的数据,能够拿出一些科学证据出来,那我们推动政策和推动产业会更加有力量。所以,在方法上你们是怎么设计的?现在收集回来的数据的结果怎么样?未来在这样一个方法设计上你们觉得还有什么可能需要改进的呢?
李彬彬:我们可以先简单说下我们大概这个设计,因为其实是集中在迁徙季节来进行,所以上次的话就是春季迁徙,这也是根据国外的调查发现,迁徙季节相对于其他的时间可能会发生的鸟撞更多。
在还不清楚全国我们可以调动多少人的情况下,我们着重先以迁徙季节来进行调查。然后我们根据报名的情况、迁徙高峰时间不同,大概分成了不同的区域。大家开始的时间不一样,但我们集中在迁徙的高峰时间,希望大家可以进行观察,最理想的不一定是最可实现的一种方式。我们这次其实有一点点在尝试大家到底能做多少,所以我们设计的刚开始,是设计大概连续观察四周。在之后全国调查上,我们的设计是做六周,看大家行不行。发现这些人里面有一半坚持做下来了,比我们想象的要多,但确实六周会是比较长的一个时间。
六周里,我们要求大家选择五天连续进行观察。它的原因是因为我们这个鸟撞,如果不是每天去调查的话,在城市里面的一些食腐动物,比如像流浪猫啊,它会捡食这个撞死的鸟,可能还包括黄鼬,还有一些其他的动物,它们可能会吃掉它。所以如果不是每天去观察的话,很有可能会看不到,会有低估的现象。所以需要大家每天在固定的时间,两人一组或者一人转两圈不同的角度去观察这个建筑物。但算下来,其实一栋建筑物你需要的时间并不长。在这种情况下去看,在迁徙的高峰时间,你关注的这些楼它会发生多少次的鸟撞。
那我们也知道有不同的因素可能会引起鸟撞。就建筑物自己本身来说的话,到底建筑物它的大小,它的楼层高低有怎样的影响。之前研究发现,大的这个楼可能引起的鸟撞更多,但是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说它周边,如果植被非常好的,尤其有林子或者一些比较高的灌木丛,它可能也会引起鸟撞比较多。所以我们的志愿者是根据这些条件去选择一些他们认为可能会发生鸟撞或作为对比,发生几率没有那么高的地方,也有一些是我们抽样的,然后让大家去这些建筑物到底会有多少鸟撞?
我们简单的看了一下这个调查的数据发现:第一个跟我们想象的差别不是特别大,跟其他国外的对比是类似的,所以比我想象的可能要多。原来我觉得可能大部分都属于调查了半天,一只鸟都没有发现,但发现其实很多人还是发现有鸟撞发生,那在后期的这个设计里,我们可能要想想就是怎么可以让调查周期更合理一些,让大部分都可以完成。另外,对一些比较愿意关注鸟撞的人,在非迁徙季节一些特定的时间,他们也可以进行观察。如果有这些数据,我们可以知道是不是确实迁徙季节,鸟撞发生的更多,可以针对这个时间来进行一定的调整。
如果它是普遍发生的,那可能就需要另外一套调整措施。但可能就像颖溢说的,我们想积累数据最大的一个目的,还是希望说明在中国到底这是不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在有数据支撑的情况下面,我们再做大的政策和行业的改变,会更有利。
朱磊:最理想的状况,是可以推广到全国,比如到高校里依托志愿者来做。因为这样的话,可以更系统获取数据,对你后期的解读包括长远看多种政策倡导等,更加有说服力。像我们随机的搜集数据,现在面临一个问题,就是其实没有办法告诉大家怎么去判断你发现的那个鸟它就是撞玻璃而亡的,当然有一些是很不言自明的,它可能就躺在一个玻璃下面,有一些也确实是把过程拍下来了,那这种是毫无疑问是的。但是也有人给我传了一个高铁的桥下面一个乌鸦,已经挺久的了,他说,这个会不会是撞高铁了?我心想,这个撞了高铁的话,这么一个鸟直接就能撞碎了,你不会再看到一个比较完整的状况。
当然,这个广义上的鸟撞就是任何的这个因为人或者人的原因介导发生的都可以叫鸟撞,包括风力,而且能够撞鸟的东西从理论上讲,它也可以撞蝙蝠。所以,如果你把这个事情再扩大一点的话,会发现我们在空中树立起来的东西,对这些生活在地球上比我们早的多的多的这些类群带来很大很大的危害。
地球不需要我们是我们需要地球。所以可能我们要系统化、规范化我们的调查。我们一定要把前端的这些条件和规范设置好,至于后期能够有多少人参与进来,能够有多少人坚持下来,这个可能真的是需要一个积累的过程。这场仗不是一天两天能打完的,我觉得我们是从现在开始吧,慢慢把事情做起来。
颖溢:其实刚才那个像红树林基金会做的这件事情,让我觉得就是小小的Case也有非常非常高的价值。如果我们志愿者能够针对一个,就是看到有鸟撞的一个建筑,也能跟红树林一样,有这样的一个精神,去做一些调整,做前后对比。如果一个Case一个Case一个Case,也会是一个非常好的推动。
从鸟撞这件事情来讲,也许有些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解决,像流浪猫这件事情的确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但是至少我们可以做到自己家养的猫不要让它出门了,在家好好待着。对一些工程建设类的项目,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可以去去观察、去了解一下,看看他们对鸟的这个影响有多大。
我们还是要关注日常,我们给自然环境带来的影响,然后尽可能的去做一些能做的事,也希望每一位伙伴能够把鸟撞这个事情以及鸟类非正常死亡的其他可能的人为因素,让更多人知道。